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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病房再来说书

2008-03-07 15:12:00 来源:博览群书 潘小松  我有话说

常听说某某大老在病房里手不释卷,或者仍然笔耕如犁。以我的观察,那是病得无伤大雅。一个人如得了考验生死的疾病的时候,大抵是没心思读书的,尤其是读现在的人写的书。前些日子母亲在上海瑞金医院动手术,术前术后我都买了适合消闲的《周末画报》,红男绿女,煞是靓丽鲜活,然而伊回答:没有心思。那么,陪伴病人

的人又怎样呢?以我为例,什么愿望都有,唯独觉得读书在这个病的环境里实在奢侈得让人想不起来。普通百姓的病房里人们第一渴望的是早晨略得的新鲜空气,唯一感觉有生命力的是年轻美丽而又不太世故的护士。陪伴病人的健康人在这里散发的信息也都同生理的病和医疗领域社会的病相关,因而也病态兮兮的不显健康。病前在浮华世界里折腾的人,纵有亲友慰问的花篮排列在床前,所思考的也是康复后退休与否的问题,感叹钱挣那么多有什么用。唯一与书沾点边的是母亲隔帘床位一个女教师模样的病友,她在看DVD里播放的韩剧。从父母亲的家到医院要坐城铁,我有时便在站台买一本新的《生活周刊》或者《读者》之类,比较而言,《读者》这样普通的杂志真的怨妇气少一些;也在陕西南路站买过一本法国文学随笔集,在异地读一本书居然没有在长久居住的城市所读的味道,阅读的理性之不可靠在这里可窥一斑。走出病房换空气,偶然发现绍兴路上有许多跟书有关的洋房,在一家出版社的门市买了一本 21位批评家访谈录,拿到病房,发现更不适合在此阅读。

倒是一百五十年前的赫曼・麦尔维尔评论霍桑的文字从破旧泛黄的纸页里跳进我的视线:“今天的世界一如它被创造时那样年轻。我的脚感觉佛芒丘清晨的露水,一如伊甸园里亚当感觉的露水。大自然也没有被我们的祖先们过度翻腾,它的迷人神秘处后人也尽有得寻找。人们言说的只有万千分之一,这万千分之一也只是增多了要说之事的途径而已。物质世界的超丰裕似乎比稀缺更使现代作家束手无策。”书籍的超丰裕也让读书的人束手无策。一本本该休闲的《推理》杂志,也满是现世的纷扰,难叫人静下心来。真懂得推理玄妙的阿加沙・克里丝蒂的《自传》反让我读得安宁。这本自传始写于1950年4月。15年后阿加沙・克里丝蒂75岁,自传完成,“似乎该停笔了,因为,就生活而言,要说的就这些了。”这位英国女作家晚年享尽了辉煌,大西洋两岸都有无数的读者追捧她。1968年,第二任丈夫因杰出的考古学成就受封,1971年她自己也受封。1965年阿加沙就写道:“我知足,我想做的都做了。”68本小说,100多个短篇,17个剧本在全世界以103种语言传布。够骄人的了。《自传》的前言是阿加沙1950年4月2日在伊拉克古城宁姆鲁德写的。宁姆鲁德古称卡拉,是亚述人的军事要塞。“我本该写侦探故事的,可作家有写本不该写的东西的自然冲动。出人意料,我渴望写自传了。听人说,每个人迟早有写自传的冲动的。写自传的冲动突然占据了我!”

女作家接着想到的是自传这样的字眼太大,需要刻意研究自己的一生,要以编年的方式纪录人名、日期和地点。而她想的则是把手伸进生活的盆里就能幸运地捞起一把记忆,并且是各种各样的记忆。“生活在我看来由三个部分组成:享受并吸纳目前,时光匆匆不容我待;暗淡不明的未来,可以做无数有趣的计划,越荒唐不经越好,反正一切都不是如人所料,捎带还享受了计划的乐趣;第三,过去,记忆和现实是人眼前生活的河床,一种气味突然把你带到以往,一座山的形状和一首往日的歌,些微琐细都会让人突然说‘我记得……’莫名的奇特的快乐油然产生。”阿加沙说记忆是年岁给予人的补偿,是令人快乐的补偿。不幸的是人们觉得要向人说道记忆,记忆还不够。那么记忆如何选材呢?阿加沙以为生活就如同坐在电影院,咔嚓!我在这儿,一个吃着生日蛋糕的孩子。咔嚓,两年过去了,我坐在祖母的膝盖上……只是瞬间。瞬间之间只有空洞的岁月。那时人在哪里?皮尔・金特问过(阿加沙引用):“我在哪里,我自己,完整的人,真实的人?”阿加沙说:“尽管有时我们隐约知道真实的人,却从未见过完整的人。我自己以为,人的记忆代表看似无意义的瞬间,那些瞬间则代表内心的自我,真实的我。”精神的家园培养心智,肉身的阿加沙却依然故我。“我不了解完整的阿加沙;于是我相信,只有上帝了解完整的阿加沙。”童年过后,阿加沙一路前行,往哪儿去?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是让生活激动人心。“我总认为生活是激动人心的,至今仍然这么看。”因为一个人对生活的了解充其量只有自身的一小部分,所以生活就如同演员的台词,就那么几行,接着身陷人海。“我以为扮演不明不白的角色是生活中最具欺骗性的事情。”

“我喜欢活着。有时我也沮丧得可以,悲惨得唏嘘,伤心不已,但一旦克服我便很清楚地知道,活着本身就很伟大”。因此阿加沙写自传的时候打算享受记忆的快乐,不急不忙,不时写上几页。她说她十分喜欢一幅中国画卷叫“老者消闲”,说是画上一个老者坐在树下playing cat’s cradle.“猫的摇篮”乎?望识者教我。

 (本文编辑:李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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